2019/02/27 | 來源：《中國藝術紅木》雜志
[摘要]目前，在當代中式傳統家具行業(yè)，新中式已經成為發(fā)展的潮流，這是一個很好的方向，但是，從現實情況上看，很多企業(yè)都是處于“傳承有余，而發(fā)展與創(chuàng)新不足”的處境。為了加快創(chuàng)新與發(fā)展的步伐，我們想講一個漢斯·韋格納的關于“傳承與發(fā)展”的故事，希望通過分析大師走過的道路，對于我們現在的發(fā)展過程有所啟發(fā)。
目前，在當代中式傳統家具行業(yè)，新中式已經成為發(fā)展的潮流，這是一個很好的方向，但是，從現實情況上看，很多企業(yè)都是處于“傳承有余，而發(fā)展與創(chuàng)新不足”的處境。為了加快創(chuàng)新與發(fā)展的步伐，我們想講一個漢斯·韋格納的關于“傳承與發(fā)展”的故事，希望通過分析大師走過的道路，對于我們現在的發(fā)展過程有所啟發(fā)。
韋格納與中國明式圈椅的淵源
丹麥的設計大師漢斯·韋格納（1914-2007）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椅子設計大師，在日本評選的二十世紀全世界100位設計大師中，第一名就是韋格納先生。
如果提出一個問題：全世界最有名、銷量最大的中式椅子是哪一把椅子？答案并不是明式圈椅，而且也不是中國人設計的椅子，卻是丹麥韋格納設計的“中式圈椅”，這會使我們許多人都覺得奇怪。
韋格納可能是世界上最為高產的設計大師，他一生設計的椅子多達五百多款。
但仔細觀察，卻能發(fā)現這些作品上都有過去歷史上椅子作品的影子。如果把他設計的椅子設計類型分門別類，可以看出有四大根源：即明式的中國圈椅風格；夏克椅風格；溫莎椅風格；麥克·索涅特所確立的曲木椅風格。
韋格納設計的中式椅子不僅數量多，而且在全世界都有極大的影響。
最早是在1943年，韋格納才29歲，他就發(fā)表了第一把來自中國明式圈椅的作品——至今聞名于世界的“中式圈椅”。事實上，韋格納以后陸陸續(xù)續(xù)共設計了九款中式圈椅，他設計的最后一款中式圈椅是在1989年，此時他已75歲，可見他在高齡時仍然有充沛的創(chuàng)造力。
漢斯·韋格納1943年設計的“中式圈椅”
漢斯·韋格納1944年設計的“中式圈椅”
1949年，韋格納35歲時，他將中式圈椅靠背改為Y字形，發(fā)表了“Y字椅”，這成為韋格納一生中最成功的作品之一?！爸惺饺σ巍焙汀癥字椅”成本低，售價很平民，熱銷超過六十年。
1949年的“Y”字椅，這也成為韋格納一生中最成功的作品之一
1949年，也是在韋格納35歲時，在改進中式圈椅的過程中，他還設計了一款“圓椅”。從俯視圖看，圓椅的靠背與扶手成為一個環(huán)狀，圍在就座者身體周圍，從現代人體工程學的理論來看，環(huán)狀結構對于提高椅子的舒適性大為有益?！皥A椅”的成名過程很能引起我們的思考與啟示:“圓椅”1949年剛推出時，不僅沒有爆得大名，也并不賣座，導致韋格納在當時生活十分困頓。轉機出現在第二年，即1950年，但不是出現在丹麥，而是在美國，這年美國的設計雜志刊登了“圈椅”的照片，這把椅子才出名了。又過了十年，全世界都熟悉的兩個美國人，即肯尼迪和尼克松，在爭奪美國總統職位的電視辯論中，兩個人分別坐在韋格納的“圓椅”上辯論，這使圓椅的名聲大噪，“總統椅”或稱為“肯尼迪椅”，成為這把“圓椅”的專有名稱。以后“總統椅”風靡全球，而它原來的名字“圓椅”反倒知道的人不多了。這件事讓人十分唏噓，一把好椅子，還是一把舉世聞名的椅子，成名過程竟如此坎坷，有戲劇性的故事，并非一帆風順！
1949年的“圓椅”，又稱“總統椅”，也稱“肯尼迪椅”
美國總統肯尼迪使用過的“總統椅”
韋格納在中國明式圈椅的啟發(fā)之下，以后還陸續(xù)設計出“牛角椅”、“公牛角椅”等許多款中式椅子，而且這些椅子至今熱銷了六、七十年，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。
韋格納在1952年設計的“牛角椅”（左），在1960年設計的“公牛角椅”
模仿46把中式椅子之后的傳承
韋格納的故事讓人有些不解：一個外國人，他設計的這么多聞名全世界的椅子，還和我們的中國明式圈椅“血緣”如此相近，這一切的原因在哪里？
前段時間，在一次湖南大學著名的工業(yè)設計專家何人可教授的講座中，我們才找到了答案。30年前，即1987年-1988年間，當年30歲的何人可來到丹麥留學，他是丹麥皇家美術學院第一位、也是當年唯一一位中國留學生。何人可希望能拜訪當時已74歲的丹麥國寶級大師漢斯·韋格納先生。后歷經種種曲折，何人可終于見到了韋格納。來到韋格納的家中，展廳與工作室是合一的，何人可看到屋子里有一個大的博古架，上面放滿了中國明式椅子的模型（比例大約為1/5），這引起了何人可的好奇。韋格納介紹說，1940年之后，即二戰(zhàn)期間，丹麥被法西斯德國占領了，當年才二十多歲的韋格納無事可做，于是就經常去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的哈姆萊特城堡參觀，那里收藏有46把中國明式古典椅子。中國圈椅美若雕塑，靠背的曲度多一分則蠢，少一分則狹，不用膠水、釘子、螺絲就能穩(wěn)固，中國古人使用的結構方式是那樣超前與前衛(wèi)，讓韋格納沉迷。韋格納就一把一把地自己動手制作模型，直到把46把中式椅子的模型全部制作完成，收藏在自己的工作室里。
一個外國人，為了學習明式椅子的精華，居然能下這么大的功夫，聽后讓人感到震撼。韋格納雖不是中國人，但是他虛心學習、認真執(zhí)著的傳承精神，難道不值得我們中國人學習嗎？正是因為他傳承了明式椅子的精髓，所以，他日后能把中國圈椅發(fā)揚光大。
韋格納“中式圈椅”的發(fā)展與創(chuàng)新
如果只講傳承，只會照本宣科、照葫蘆畫瓢，只會按照古圖譜加工，沒有發(fā)展和創(chuàng)新，那么世界上就只有木匠韋格納，而不會有大師韋格納了。
韋格納這個人的思維有特點，他不是一個只會虛心學習、而不會考慮發(fā)展與變化的人，這也是當年他在學習木匠技藝和學習家具設計時，他的三位老師、其中包括舉世聞名的設計大師阿恩·雅各布森，他們都非?？粗仨f格納的原因，盡管當年作為學生的韋格納在設計時有
很多缺點，但是他身上有一點是特殊的、與眾不同之處，即“基于傳統創(chuàng)新的獨立態(tài)度”。
韋格納盡管迷戀中國圈椅，卻不想止步于此，而是打算把明式圈椅改造成為一把新的、更加實用的椅子。但是，真改起來可太難了，圈椅太簡捷，修改的空間非常有限。經過不懈努力，終于找到了突破口，在傳統圈椅的兩根前腿之間的下部，有一根橫木，即腳踏棖,當就座者身體前傾時，尤其是從椅子上起身時，會覺得腳踏很礙腳，于是韋格納就把這根橫木上
移到了椅腿的上部靠近坐面的位置。這是韋格納在設計“中式圈椅”時的一個創(chuàng)新。
人體工程學與韋格納圈椅“改良”
如果用現代人體工程學的科學理論，去分析韋格納對于傳統圈椅的創(chuàng)新，這個創(chuàng)新在理論上是否合理呢？
《建筑設計與人體工程》（朱鐘焱，賀星臨，熊雅琴編著）中寫道，“從椅子上起立時，因重力關系，腳要向后收攏，因此，椅子的兩前腳間應留有空位，以不妨礙腳的這一移動?！?/span>
更進一步的力學分析，在《工業(yè)設計人機工程》（阮寶湘，邵祥華編著）中寫道，“在正直端坐情況下，上身重心并不恰好通過兩坐骨骨尖的連線，而是在偏前25毫米左右的位置上。若坐著做前傾操作，重心偏前的量更大。”
人從座椅上起身時，為什么小腿要向后收攏？原因是，雙足對地面的蹬力，必須與上身的重心在一個垂線上。為了要滿足這個力學原理，所以雙腿必須要向后勾，腳掌用力，才能起到合理支撐作用，人才能從椅子上起身。因此，椅子兩前腿間的下部必須有一定的凈空，才能不妨礙小腿的活動?？梢婍f格納對于傳統圈椅的改變，是符合人體工程學理論的，是一個科學、合理的創(chuàng)新案例！
如此看來，能不能說，韋格納是有了人體工程學理論的指導，才能對于傳統中國圈椅進行了發(fā)展與創(chuàng)新？這個說法看似合理，其實并不正確！
為什么這么講？我們可以稍為了解一下人體工程學這門學科的發(fā)展史，在《室內與家具設計人體工程學》（程瑞香編著）中曾寫道，“1949年，英國成立了第一個人機工程學（這是人體工程學的另一種翻譯名稱）研究組，第一本有關人機的書《應用經驗心理學：工程設計中的人因學》出版了。翌年（即950年）2月16日，在英國海軍軍部召開的會議上通過了人機工程學這一名稱，正式宣告人機工程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誕生了?！笨梢?，人體工程學的科研組織機構、專業(yè)論著、甚至其學科的名稱，都是在1949年以后才產生的。
可是，韋格納對于傳統圈椅的改良，最開始是在1943年就進行了，而此時人體工程學理論尚未誕生，也就談不上韋格納受到了人體工程學理論的指導。
由此可以看出韋格納的高明之處，他對傳統圈椅進行研究并改良的同時，實際上是參與了人體工程學誕生之前的前期摸索過程，也就是說，韋格納對于人體工程學這門學科理論大廈的建立，是作出了獨特的貢獻的！所以說，漢斯·韋格納作為設計大師，他不僅有光輝的設計實踐、設計創(chuàng)新，而且對于人體工程學理論的建立，也作出一定的貢獻，這是在進行了深入挖掘之后才發(fā)現的。
向韋格納學習走自主創(chuàng)新之路
向韋格納學習，首先需要明確的是，應當向韋格納學習什么？學習的重點，首先不是只學習具體的結論、學習他的具體的椅子設計，學習的重點，應當是學習他取得這些結論的道路和方法。
韋格納當年在設計他的第一款“中式圈椅”時，還是個二、三十歲的年輕人。
可是，當時他卻能夠作出舉世矚目的成績！這說明，雖然年輕，他已具備了世界級椅子大師的水平。能夠達到這個水平，主要不在于他的知識多，而在于他走的道路是正確的。
他走的道路主要有兩大特點：第一，他把“傳承與發(fā)展”的辯證關系處理得很好。在虛心、認真?zhèn)鞒袀鹘y圈椅的同時，他不被歷史、傳統、前人所左右、所局限，敢于打破框框，敢于發(fā)展，敢于改革，敢于走別人沒有走過的路！所以盡管年輕，但是他的青春就能夠大放異彩。
第二，就是創(chuàng)新精神。要發(fā)展、要前進，其靈魂是創(chuàng)新精神。只要從滿足當代人的需求出發(fā)，為當代人的工作、生活服務，在創(chuàng)新意識的指引下，獨立思考，解決實際問題，就能夠超越前人也超越自己。
學習韋格納主要不在于學習現成的結論，而應把學習的重點放在道路和方法上，這就是平常所說的“授人以魚，不如授人以漁”，站在巨人肩膀之上才能看得更遠。在研究新中式家具的過程之中，只要沿著“傳承與發(fā)展”的道路大膽創(chuàng)新，就一定能夠攀登到新的高度。
（來源：《中國藝術紅木》雜志2019年年刊 蘇垣、曹新民∕文 何欣儀∕編輯）